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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
走神(Mind-wandering),又被称为“心智游移”,是指注意从当前任务或外部事件转移到内部自发思维和情感的一种现象。这种现象想必我们都有体会,通常认为走神是不太好的,因为你想要注意力集中,却做不到;但根据越来越多的研究数据显示,这些观点并不完全正确,有的人的确大脑效率更高,所以才会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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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走神的理论目前有很多,比如执行失败假说(Executive failure hypothesis)认为走神反映了执行控制系统没有能够充分、有效地对抗持续的干扰性思维。注意力分配理论(Resource-Control Theory)则认为,个体采用自我调节策略将注意力资源分配给不同的思维和活动,这些策略受到任务复杂性的影响。解耦合假说(decoupling hypothesis)认为走神会消耗和负责执行控制的相关注意力资源。不过这些理论似乎都不足以解释“神游”的所有情形。
大约25年前,心理学家乔纳森·斯莫尔伍德(Jonathan Smallwood)开始研究走神(Mind-wandering)。
当时,他的同行大都对其嗤之以鼻:人们走神时不再关注其周围环境和手头任务,我们又怎么可能研究得了这些无意识且无法预测的想法呢?这些想法通常和外在行为没有任何联系。
但是,现任职于加拿大安大略湖皇后大学的斯莫伍德将继续这一课题。他用一个令人乏味的计算机任务作为工具[1],目的是重现某种注意力缺失的情形:例如当别人向你要咖啡时,我们会把牛奶倒进别人杯子里。
一开始,他问了受试者一些基本问题,目的是搞清楚大脑何时会走神、为何会走神,以及走神时想的是什么。一段时间后,他开始扫描参与者的大脑,以了解大脑在走神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斯莫伍德了解到,悲观的人往往徘徊在过去,而乐观的人往往在思考未来[2]。他开始相信,在记忆中漫游对于未雨绸缪是至关重要的。尽管某些类型的走神——比如纠结于无法解决的问题——可能与抑郁症有关,现在,斯莫尔伍德认为走神并非浪费时间,而是在无其他事情可做时,大脑试图完成一些任务。
斯默伍德极具影响力,曾合著过一则心理研究,并于2015年发表在《心理学年度评论》(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上[3],他也是第一个承认在该领域仍有许多问题有待解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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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和做白日梦是同一件事吗?
我认为,在不同的情况下,两者类似。当在度假时,空闲时间居多,你可能会说,你在做白日梦,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当你处于压力之下时,做白日梦就与走神类似。
我认为,讨论其潜在过程会更加有意义:自发性想法或者注意力与感知的分离——我们的想法与我们对环境的感知分离。走神和做白日梦之时,我们都会经历这两个过程。
我们通常要过一会儿才能发现自己走神了。那你又是如何研究他人的走神情况的?
一开始,我们会派给人们一些枯燥乏味的实验任务,这样他们就更容易走神。我们时不时会问:“你是不是走神了?”同时用磁共振扫描仪记录其大脑活动。
久而久之,我意识到,如果我们想知道思维在现实活动中是如何运作的,比如在人们看电视或跑步时,那我们是无法依赖手中数据的,数据不会说话。
所以现在,我们正在着手研究这些情况[4]。我们并不是进行实验,只是问,“你是不是走神了?”现在,我们会问他们很多不同的问题,比如:“你的想法包含详细细节吗?是积极的吗?让你分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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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以及为什么决定研究走神的?
职业生涯伊始,天真烂漫之年,我便开始研究走神。
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研究它。那时,心理学普遍关注可观测的外在行为。我对自己说:关于我的思想,我想了解的并不是那些外在行为。我想知道的是,它们为何而来,从何而来,为什么即使受到干扰仍会持续存在?
在同一时期,大脑成像技术正蓬勃发展,神经科学家通过这种方式得知,即使在没有行为任务的情况下,大脑也会思考一些事情。大脑的大片区域(现称“默认模式网络”,the default mode network,DMN)表现反常:如果人们有任务要执行,这些区域的活动就会下降[5]。
当科学家们把大脑活动和走神联系起来时,这种说法就变得很流行。当我在格拉斯哥的斯特拉斯克莱德大学(University of Strathclyde)读博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一切,但我又非常幸运,因为我见证了一切。
默认模式网络的功能:大脑的默认模式网络由一个核心和两个子系统组成。乔纳森·斯莫尔伍德和其同事收集了科学论文中最常使用的术语,这些术语描述了其中一个或多个活动。这些词语解释了各部分的功能。核心:思考自身。内侧颞叶子系统:思考发生的事情,或偶发性过程。背内侧子系统:思考社交过程。斯莫尔伍德说,在走神时,这三者通常会同时工作。
那么,你会说走神是我们大脑的默认模式吗?
事实证明,情况比这复杂得多。
最初,研究人员非常确定的是,默认模式网络在执行任务时很少增加其活动。但这些任务都是集中在外部的——涉及到我们在外部世界做的一些事情。后来,当研究人员要求受试者做一项无需与环境互动的任务时,比如思考未来时,默认模式网络就被激活了[6]。
最近我们发现,一些更简单的任务也可以激活默认模式网络。如果在屏幕上呈现一系列图形,比如三角形或正方形,让受试者观察这些图形并时不时地吓他们一下,并且问他们一些问题,比如,“在最后一次试验中,三角形在哪边?”——默认模式网络中的区域在做决定时活动增加[7]。如果你认为默认模式网络只是一个走神系统,着实是有失偏颇。
但这两种情况的共同点是,人都是在使用记忆中的信息。如今,我认为,对于思索任何基于记忆的信息,默认模式网络都必不可少,包括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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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证明事实确实如此?
在最近的一项研究中[8],我们没有询问人们他们是否在集中精力,而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让人们在滚动的屏幕上阅读一些描述纪实的短句。偶尔,我们会提醒他们一下,说“记住”,这样,他们就会记住我们展示给他们的东西,而不仅仅是阅读。我们可以让他们记住。
我们发现,在这个实验中,大脑扫描影像看起来与走神时非常相似。这一点极为重要:与不自觉的走神相比,我们对思维模式有更多的控制权。当然,福无双至,因其非自发性,这也可能成为一个弱点。但我们对已经自发行为做了不少研究。
当人们被要求记住清单上的东西时,他们脑中会浮现其在走神时看到的许多东西。这表明,至少,我们在走神时看到的一些东西确实与记忆回溯有关。现在,我们认为,人们陷入回忆时注意力与感知会发生分离。
走神期间大脑区域活跃程度
A:背侧前扣带回皮质 B:腹内测前额叶皮质 C:后扣带回皮质 D:右颞顶部结 E: 背内侧前额叶皮质 F:左前额叶前部外侧皮质。在三个不同的实验中,当受试者承认他们走神时,相对应的大脑区域会被激活,以上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的结果。这些区域都属于大脑中的默认模式网络系统。
你有没有问过人们在想什么?
过去和未来似乎真的主宰着人们的思维[9]。我认为像走神一类的事情是大脑在试图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未雨绸缪。在人类征服世界的过程中,这种思维方式已根深蒂固。对于我们在任何时刻所做的任何事情,我们几乎都无法确定其是不是只起一时之用。
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便在于此。我并不是说其他动物不能想象未来,而是说我们的世界是建立在我们想象未来的能力之上的,我们能够总结过去经验,从而构建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认为,数百万年间的自然竞争当中,那些“回顾历史、展望未来”的动物打败了那些“目光短浅”的动物,最后便有了人类,这种一个会总结过去并将其为未来所用的物种。
人们也经常在社交场合中走神[10]。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必须与他人合作才能实现近乎所有目标,而其他人在想什么,比太阳何时升起更难预测。
虽然走神大有裨益,但不断回首过往,不是也很令人沮丧吗?
没错。我们发现,消极情绪往往与沉浸在过去有关。
举个例子,对于像我这样的科学家来说,走神对于来解决科学问题很有帮助。但想象一下,如果情况发生变化,我遇到了一系列无法解决的难题,那我可能会一直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大脑会一直激活问题解决机制,虽然这对解决问题并没有帮助。如果我现在遇到的问题离婚,我妻子想和我断绝瓜葛,而我只有一个只会空想的问题解决系统,那它不但不会帮助我,更会让我沮丧,我别无选择,只得放手。
我认为,这便是正念(mindfulness,正念是有目的的、有意识的,关注、觉察当下的一切,而对当下的一切又都不作任何判断、任何分析、任何反应,只是单纯地觉察它、注意它)发挥效用的地方。正念的概念就是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当前事物上,所以,如果我更专注,就不会常常进入问题解决模式。
根据环境的不同,走神可能是有益,中立或有害。当走神困扰你时——或许是因为你在思考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冥想一类的正念练习会有所帮助。© Real Simple
如果你花足够长的时间练习意念集中,这也许就会成为一种习惯,这关系到控制走神。抑郁症认知行为疗法,旨在帮助人们改变其思维及行为方式,这是减少有害走神的另一种方法。
如今,我们以前可能会走神的空闲时间似乎都用来刷手机了。你认为这会如何改变大脑功能?
我认为,刷社交媒体和走神的有趣之处在于,两者可能有着相同动机。走神具有非常强的社会性。在我们的研究中[10],我们把人们锁在隔间里,让他们做这些任务,他们出来后不断地说,“我在想我的朋友。”这告诉我们,与他人保持联络非常重要。
作为人类,社会群体对我们是非常重要,因此,我们花了大部分时间试图预测其他人将要做什么,我认为,社交媒体填补了一部分本应属于走神的空白。这就像获取社交信息:你可以试着想象你的朋友在做什么,或者可以上网查找。当然,一个重要的区别在于:当你走神时,你的思想更为主动,而刷社交媒体则更为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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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们在危险中抑制走神?
走神可能会带来好处,当然也可能带来坏处,但我不确定的是,我们是否知道何时停止走神。在我们目前的研究中,我们试图绘制出人们在不同任务中的大脑思维模式“地图”。我们希望,这种方法能帮助我们了解什么时候该走神,什么时候不该走神,以及该如何抑制走神。
例如,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智商更高的人在遇到困难的任务时更不会频繁走神,但在任务简单时就会更频繁地走神[11]。当外部世界不需要他们集中注意思考其他重要之事时,他们就有可能通过走神来利用空闲时间。这表明,走神是否有害具有不确定性,在这种情况下,走神就是有用的。
这张“地图”于我们的研究意义非凡。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专注于这一“地图”,这也可能是我整个职业生涯中的一大重点。
参考文献:
[1]www.pnas.org/doi/10.1073/pnas.0900234106
[2]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077554
[3]www.annualreviews.org/doi/10.1146/annurev-psych-010814-015331
[4]www.pnas.org/doi/10.1073/pnas.2102565118
[5]www.annualreviews.org/doi/10.1146/annurev-neuro-071013-014030
[6]www.jneurosci.org/content/41/24/5243
[7]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3-021-00474-4
[8]elifesciences.org/articles/74011
[9]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2589004221001000
[10]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1053811920302524
[11]www.nature.com/articles/s41467-019-11764-y
文/Tim Vernimmen
译/Zhao Hang
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knowablemagazine.org/article/mind/2022/science-wandering-mind
本文基于创作共享协议(BY-NC),由Zhao Hang在利维坦发布
文章仅为作者观点,未必代表利维坦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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