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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大事 妹妹坐在小凳上,等着母亲为她梳发。空气中传来木梳子和母亲左手腕上的镯子碰撞后发出的轻响,我从中听出岁月的静好和母女的甜蜜。母亲的手熟练地梳理着妹妹浓密的头发,扎好马尾,编了一根麻花辫,再拿梳子刮几下辫梢。 母亲用最温柔的动作,做着生活里最简单的事。梳好了!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安静地微笑着,目送妹妹走下楼梯,妹妹奔跑在弯弯曲曲的回廊上,忽而看不见人影,忽而又从回廊的另一个角落钻出来,带着开怀的笑容。她的辫子一甩一甩的,尽是欢乐无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常说,女孩子的头发很宝贵的,我和妹妹也一直都是长发。每天清早,母亲都会依次给我们梳发,扎一个马尾,或者编一条辫子。她自己却习惯把额发梳得一丝不乱,然后绾一个发髻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天,母亲在屋里收拾旧物,我拿起一本相册,随手一翻,看到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相片。她穿着青色衬衫和黑色的百褶裙,小黑皮鞋锃亮。但是最令人瞩目的还是那两条散在胸前的、长长的、油亮的发辫。再翻,还是她,或穿着运动衫,扎着马尾,青春健美,或穿着连衣裙,长发披肩,温柔一笑。 “妈,你怎么不像从前一样,扎辫子,或者披肩发啊?”我指着照片问她她头都不抬地说道:“年纪大了,掉头发,哪还有那么多头发?”可是报纸上不是都说,经常扎头发才容易发际线后移、掉头发吗?你不要扎头发了,披着多好看。”我不依不饶地建议她。 母亲笑了笑,把衣服叠好,说道:“该做饭了。” 她边走边拢了一下头发,把皮筋又紧了紧,然后走进厨房,走向砧板碗碟,走向油盐酱醋,走向烟熏火燎,走向一个母亲烦琐的家庭战场。 望着她娴熟地洗切炸炒,我恍然明白,母亲在生孩子以前,在挽袖弓腰、洗手做羹汤以前,也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发飘飘的江南姑娘啊。是孩子的到来惊扰了她的少女梦,她急忙把头发剪短一些,梳得一丝不乱,日复一日地忙碌于生活的操练场。这乒乒乓乓的声响,代替了《茉莉花》柔美的曲调,成了她日常生活的战歌。油烟机不停地吸收着热气,母亲手中的动作也是不停的。在光影中,我看见她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是啊,都说女性撩发的动作是最柔美的,可是母亲为了更方便地打理家务,早已把头发梳起,也把相册里的自己抛诸脑后。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妈,”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给您梳头,好不好?”母亲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站在她身后解开她的发圈,轻轻梳着她的头发,那柔软的、细腻的,像上好的锦缎似的头发母亲眯着眼睛,或许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地梳头了。她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一年顺风又顺水;二梳梳到头,四季平安又福寿……唉,这都是你外婆喜欢说的。”这天,我没有给母亲绾起发髻,而是用发圈扎了一个马尾,扎得松松的,不再那么紧绷。 “妈,以后也别扎那么紧了,勒得头皮不疼吗?”我伏在她肩头轻声说道。 母亲笑了笑,反手拍拍我的头,没说话。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快点长大,想成家立业,想有个自己的女儿。到那时,我一定也每天给她梳头,我也很期待,她能给我梳头。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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